翌日一早,二娘子魏清洛破天荒头一次来到了听雪阁。
她来时,魏撄宁尚在睡梦中。因她是头一次来,魏嬷嬷遂让阿蛮去将魏撄宁唤起来。
“这都什么时候了,大姐姐还在睡觉?”魏清洛不忿地对魏嬷嬷道,“真真是被父亲母亲娇宠坏了!这往后嫁到桓王府去,看她可还能这般懒惰。”
“大娘子身子骨弱,头上伤处尚未有痊愈,自是要好生将养的。”魏嬷嬷噙着笑,端了几分客气。
“父亲遇刺受伤只休息一日便去上朝了,大姐姐一点磕伤便就这般娇贵了?”魏清洛话锋一转,抬高了音调道:“我也是为大姐姐好,这往后嫁作人妻,可是不比在家里的,当早早适应适应才是。”
魏嬷嬷只是笑,见怪不怪,也不想与之多做争论。多少年了,说出来不疼不痒的话,大娘子从来教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不必往心里头去的。
“二娘子,”阿蛮出来可就没有魏嬷嬷那般客气了,她没好气传话道,“大娘子说,您可以进来了。”
魏清洛知她是个野蛮惯了的,不敢招惹,遂只睨了她一眼,婀娜身姿便往屋里走了去。
屋内,魏撄宁披散着头发,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坐于床榻上,着实是才刚睡醒的样子。
她懒散地瞧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魏清洛,问:“二妹妹难得来我院中,所为何事啊?”
魏清洛看她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,不知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嫡长姐,真是觉得又好笑又可气。
“姐姐啊,”她不禁问她,“你知道平宁小侯为何偏瞧上我而把你推给了桓王吗?”
嗯?是这么回事?
而不待魏撄宁有反应,她便说了:“就因姐姐你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没半点生气,让人瞧着都高兴不上来。”
但不知这话,是她自以为的,还是平宁小侯与她说的。
她又道:“你这副样子嫁到桓王府去,桓王能看你几日新鲜?到时在王府只怕除了虚担了一个王妃的名头,旁的什么也享不到。”
魏撄宁听了不禁笑了一下。
“姐姐笑什么?”魏清洛不满道,“妹妹我这可是在替你担心。别到时在王府不受宠,倒叫父亲母亲日夜为你劳神伤身。”
听着她后头这句话,魏撄宁倒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也不尽然是来说风凉话揶揄自己的。或许,她是真担心自己这副德行到了王府会混不下去,到时牵连家中父母亲挂念。
都是要嫁出去的女儿了,往后不在一个宅院里生活,想见上一面也未必是说见就能见的,何必屡屡这般针尖对锋芒?
“二妹妹每每都能打扮得这样精神靓丽。”魏撄宁起身,一边往妆奁走一边道:“今日来都来了,不如来教教我该如何打扮自己吧?”
她这突如其来的语气和“热情”,倒让魏清洛反应不及。
她坐到妆奁前,不见魏清洛有动静,更是回头亲切地唤道:“过来呀二妹妹。”
魏清洛回过神来,立马嫌弃道:“谁要教你?”说着她瞪了阿蛮一眼,“你身边少养几个这样的野丫头,什么打扮是那些个乖巧的婢子不会的?”
说罢她反身便要离开,只是走到屋门口,她恍然想起来自己来找魏撄宁是有正事儿的。于是,她顿了脚步,嘀咕一句“真是被你气糊涂了”便回转身告诉魏撄宁道:“我来是有正经事儿要与姐姐说的。”
想着要说的话,她得意的笑容又一次在脸上绽放了。
她道:“平宁小侯传信于我,说听闻那日马球会后姐姐大病一场,险失了性命,遂叫我代他与姐姐赔个不是,他不是有心要下姐姐面子的。”
这倒叫魏撄宁有些意外了。
平宁小侯这又是想做什么呢?眼下各有各的婚盟要遵从,那日的事儿便是过去了,然何又要重新提起,惹人烦恼?
好在魏撄宁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,若是心眼小一些,这还不叫她更又感伤一回?
虽然她也不知周令儒在信中是如何与魏清洛说的,但她总觉得,周令儒不该如此。
她想了想,问魏清洛:“二妹妹与平宁小侯,常有书信往来?”
“怎么?姐姐妒忌?”魏清洛笑了一下,略显得意,“原本平宁小侯该是姐姐的……倒也怪我那日参加了马球会。可平宁侯夫人指了名要我去,我也是没法子。”
“平宁小侯他……”魏撄宁试探着,又问:“是如何说我的?二妹妹该是知道的,在那场马球会之前,平宁小侯对我,可也是不错的。后来或是看妹妹美姿容、性情活脱,便移情到了妹妹身上,但不知他又是如何同妹妹解释与我之间的情意的呢?”
“姐姐真是不知羞臊!如今他就是你妹婿了,还说这话是何意啊?”魏清洛不觉有些恼。
魏撄宁站起身来,向魏清洛走了两步,淡淡道:“他也该知道自己即将成为我的妹婿了,却又在信中与你提起和我之事,怕不也是不知羞臊?
顿了顿,她接着说道:“这也便罢了,还让你来向我道歉……膈应了我,也膈应了你不是?”
魏清洛两条隽秀的眉也皱起来了,忿忿不已。
“罢了罢了!本想解你心结来的,却要被你如此阴暗解读!便当是我们多虑了!”
说罢她气冲冲地走了。
魏撄宁望着她的背影,暗暗叹了口气,只怕平宁小侯此人……并非是个单纯的。
当然,她宁愿是自己多心了。
……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,魏府上下张灯结彩,愈加热闹喜庆起来。
魏清洛嫁平宁侯府,走的是民间习俗:纳采自是免去了,问名也不过形式,后边纳吉、纳征、请期、亲迎却是一个环节也少不得的。
魏撄宁嫁桓王府却又大不一样。赐婚圣旨宣下后不久,礼部便送了御诏册封桓王妃的宝册来。
那日魏撄宁穿戴上了王妃的冕服,认真听罢宣读后,又是跪又是拜的,好一番郑重其事,礼方成。
从那一刻开始,她便是桓王妃,便是李穆的妻子了。后面的一切,都是皇家威仪,办给天下人观瞻的,于她而言,都是过场而已。
她很快知道了李穆的生辰时日:甲子年正月初一午时三刻生。
李崇俭记下后,便去了阴界找鬼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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